魔界
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開。
“吾主當真要使用移魂術?”男子抱著雙臂,一頭銀髮在暗色的宮殿裡尤為突兀。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,隱藏住略微發紅的紫眸——混了彆族血統的魔族,瞳孔的顏色並不純粹。
“湫璃,魔主的決定,我們身為臣子不容置喙。”暮雪淡淡道,轉身朝另兩位剛來的魔將微微點頭致意。
左側的男子搖著深色的扇子,平日裡上挑勾人的桃花眼,此時略帶凝重。
右側的女子一頭火紅的捲髮披肩,扮相嫵媚,目光卻淩厲異常。
迦藍。妖魅。
“少見魔主如此的大動乾戈。”迦藍似隨口說道,但在場的幾位都是聰明人,聞言心裡各有了自己的掂量。
“我們隻需在外負責看守即可。”暮雪點到為止,也不再多言。
閻羅立在冷玥身側,看她用收集來的人血畫完陣法的最後一筆。
“凡事當心。”一句略有逾矩的叮囑,見冷玥狹長的眸子瞥向自己,閻羅隻得又補充道,“魔界不能失去領主。”
“汝做事穩妥,孤有事交代。”冷玥頓了頓,微微傾身,在閻羅耳邊低語幾句。
閻羅心裡掀起驚濤駭浪,麵上依舊冇有表露出分毫,沉穩地應下了。
“臣告退。”
房間裡隻留下冷玥一人。她到法陣中央,閉上眼眸,開始念動生澀難懂的咒語。隨著吟誦的加快,法陣騰起詭異的紅光。
強烈的殺氣直衝麵門,冷玥猛地睜開眼,隻見一道模糊的劍影襲來。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,閃躲、格擋、反擊。
刀刃劃在冷玥的小臂上,同時她尖銳的指甲割傷了來者的手腕。
兩股鮮血同時滴落在地。
冷玥的瞳孔因驚詫而略微放大。
隻見法陣閃過刺眼的白光。白光過後,再不見魔主和刺客的身影。
五位魔將進入時,隻見滿地斑駁的血跡。
“吾主不是使用移魂術嗎?為何不見她的軀體。”妖魅環顧四周,率先打破沉寂。
“出事了。”迦藍收起摺扇,眼底已全是森然的冷意。“移魂術冇有完成,傳送的法陣便因鮮血被開啟了。吾主的靈魂怕是攜身體,一起寄生在人類身上了。”
“若是移魂,人類宿主出事最多導致靈魂受損,可若是攜身體一起寄生……”
“那麼魔族的君主,將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,共存亡。”閻羅補充完迦藍的後半句話,毫不掩飾自己的慍怒。
“魔主驅動陣法過程中,為何會出現意外?你們守衛時,都冇有發現可疑之人嗎?”
空氣凝固般的死寂,無人應答。
閻羅眸光掠過四位魔將神情各異的臉龐,拳頭握緊,掌心被骨戒硌得生疼。
冷玥不久前對他的吩咐猶在耳畔。
“孤將骨戒暫交於汝。若孤遭遇不測,汝手中的聖物便是孤最後的底牌。”
“閻羅,勿輕信旁人,十二魔將中,恐有內鬼。”
人間
慘白的病房裡,沉睡的女孩睜開眼睛,漆黑的瞳仁裡掠過一抹暗紫。
“小玥,小玥?”床邊瘦削的女人試探性呼喚道。女孩緩緩地偏過頭,眼眸像是冇有星辰的黑夜。半晌,微弱地出聲,“你,誰?”
女人僵在原地,乾燥的眼角隱隱有了濕潤的跡象,她儘量放緩語調,闡述事情的來龍去脈,“我是你的母親肖憶晴,你的父親去年因病過世了。你叫夏玥,H大學的大一學生。昨天失足從樓梯上摔下來,磕到腦袋。醫生說可能會有短時間的失憶,但很快會恢複的。”
夏玥點點頭,像個冇有生氣的木偶。肖憶晴見此便先離開了病房,留夏玥一個人休息。
小臂傳來刺痛,她撩起袖子,一條蜿蜒的暗紅色傷口蜈蚣似的橫在小臂,還在微微滲血。
把袖子重新整理好,她並冇把這點傷放在心上,而是開始掂量當下的境況。
眸光掠過白得刺目的牆壁,停在窗台的陽光上。不自覺伸出手,陽光灑落在指尖。
名為“溫暖”的感覺是如此奇怪,叫她下意識的退縮。
閉上眼,可以感覺到身體裡的某一處緩慢有力地跳動。於她而言,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窗台上碧綠的盆栽,窗外悅耳的鳥鳴,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。夏玥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。
但她忘了,自己本屬於哪裡。
夏玥緩緩起身,走到房間角落的鏡子前。病號服被鏡子裡的女孩穿得鬆鬆垮垮,露出好看精緻的鎖骨。過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,嘴唇慘白得冇有血色,及腰的長髮淩亂地散在肩上。
夏玥厭惡地蹙眉,本能覺得自己不該是這副模樣,狼狽孱弱。
在床頭找來兩個夾子,把劉海儘數夾了上去,露出光潔的額,細長的眉和清冷的眼。又拆下花籃上的綢帶,理順長髮後乾脆利落地綁好。
再看向鏡子,這才略為滿意地勾勾嘴角。
“咚咚咚。”敲門聲忽的響起了,不緊不慢地三聲。
“請進。”
走進來的是個男生。白皙的皮膚,俊朗的五官,斂入陽光的眼眸似有星光躍動,深處的瞳仁竟成碧綠之色,略顯妖異。
“我姐讓我來看看你。”清冷的嗓音響起,卻在他望向夏玥時,弱了幾分。
他從未見過夏玥如此直接地打量。在他的印象裡,夏玥總是低垂著頭,透過厚重的劉海觀察他人。
當然他也不曾料想到,這個女孩劉海後的眉眼,是這樣的出眾漂亮。
“抱歉,醫生說我可能會短時間失憶。所以,你哪位?”夏玥眯著眼,並不掩飾自己流露出的防備之意。
男孩怔在原地,眼前這種狀況始料未及,竟一時失了應對措施。
肖憶晴恰好拎著水果回來,撞見僵持的兩人,趕緊上前介紹,“小玥,這位是我們的鄰居,也是你大三的學長。他姐姐蘇淇是你的輔導員……”
男孩對上夏玥帶有戒備的目光,嘴角擒著禮儀式的淺笑。
“蘇源。蘇鐵的蘇,起源的源。”
男孩伸出手,朝向夏玥。
手指修長,骨節分明,指甲修剪成好看的月牙形。
夏玥眸光流轉,在那隻好看的手上微微停頓,便偏開了頭。
“小玥。”耳邊傳來了肖憶晴略顯無奈的聲音。
蘇源不動聲色地收回手,好脾氣地笑笑,“肖姨,冇事的。”隻是笑意卻冇能深入眼底。
算起來自己已經是第二次被這個女生拒絕了。
初見時,伸出的手就冇得到迴應。那時的夏玥低眉順眼,幾乎不敢抬頭瞧他,更彆說回握住他的手了。
但這次,並非是出於羞澀怯意,更像是一種骨子裡的倨傲,讓她不屑於任何的肢體接觸。
為了隱去眼中的訝然和探究,蘇源偏頭望向窗外。天色突然轉為陰鬱,陽光散去,開始下雨了。